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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火(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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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 部分人物线大转折

   


  “钱,随便赚。但是毒品,”陈书婷脸上带着细微的笑,一字一句地说,“千万不能碰。”


  游戏厅内一静,唐小龙发现在场为数不多的人都在看向高启盛。


  即便监狱里头有自己人,但唐小虎也不是能肆无忌惮地什么都在探监时与他说。他注意到高启强上一刻还带着笑的眼里立刻阴沉下去的神色,立即意识到原本发生了什么事。高启盛的神色也变得微妙,不算生气,什么都称不上,动作缓慢了下去,仿佛在寂静的丛林里突然听到什么响动的蛇,瞳孔一点点划了过来。


  诡异的寂静里,唐小龙下意识点头,说好。高启盛在下一秒笑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谁都没看,靠在老虎机边抱起了手臂,低下头晃着鞋尖,漫不经心道,“怎么过河还不被拆桥,就看本事了。你说对吧,”他抬头,看了过来,笑道,“小龙哥。”


  唐小龙突然被点,猝不及防。高启盛和四年前那个还带着土气的锅盖头大学生完全不同了,即便以前就显露出并不老实的模样,诈他哥——即便是为了他哥好,但与现在也天差地别。此时他看过来,笑容狡黠,眼里却深的像一处陷阱,等着不明情况的猎物掉下去,瘦削的身形和青白的脸透出的病气让他看上去极为阴晴不定。


  唐小龙咽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启强突然开口了,“快五点了,”前一刻向他介绍这游戏机厅时还兴高采烈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沉了下去,虽然仍十分温和,却使唐小龙感到寒毛竖起,不禁站得更直,“晓晨是不是该放学了?”


  高启强这句话问的是陈书婷,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高启盛。高启盛站在桌对面,也看了过来,视线与高启强短暂地接触一瞬之后撇开了,脸上露出些无聊和腻烦,从兜里摸出手机摁起了键盘。


  唐小龙看了眼唐小虎,后者按着他的肩、目不斜视地轻轻摇了摇头。


  陈书婷盯着高启强看了会儿,突然笑了笑,“你和我一起去接吧。”她调整了一下站姿,抱住了手臂,下颚略微扬了扬,“你最近总睡在公司。孩子也想爸爸了。”


  高启强似乎没意料到她会这么说,张了张嘴,又看了高启盛一眼,最后站起身朝陈书婷走,脸上露出谦和的笑,放柔了声音,“最近公司比较忙,你也知道。上周刚下来一个度假村的项目。……我先忙完,很快就回去。”


  他伸手要握住她手臂,陈书婷直接后退了一步,高跟鞋在地上踏出清脆的响。高启强露出一丝不解,在笑容之上略蹙起了眉,微微歪头看她。陈书婷的笑绷在脸上,她盯着高启强看,看到高启强的手缓慢地放了下去。


  “你嘴上的伤好了。”陈书婷突然地说。


  高启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


  “婚礼那晚有的,”她笑道,“不是一直没好吗?”


  高启强回过神,站直了,指腹抵着唇角擦过去,感受了一下,笑着回答,“哦,这个啊,小伤。我前一阵不是压力比较大嘛,一想事情就去咬,就没好。最近好多了。”他又去抹了下,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你不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


  陈书婷看着他没说话。高启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似的,开玩笑般回过身看他们,手指在陈书婷和自己间比划,“还得是你们嫂子关心我。你们一个人都没发觉吧?”


  不只这对夫妻笑,高启盛也突然笑了一下。他没抬头,与某个人发着信息,似乎是对方发来了很有意思的内容,手机刚好振动在高启强的话语里,高启盛就发出了一个哼笑的气音。


  这声闷笑让高启强顿了顿,转回了头去,却让陈书婷看向高启盛。高启强凝视着陈书婷的表情,而陈书婷越过他看去,完美眼妆下漂亮的眼睛略微眯起,胸腔起伏得愈发剧烈。


  过了会儿,陈书婷突然开始大步朝外走,高启强跟了上去,“我送你。”


  唐小虎也带着唐小龙将大哥大嫂送出门,身后安静了会儿,皮鞋声才不紧不慢地拖沓着跟上来。五点,初春的天已经开始略微暗沉,一切笼罩在一片泛白的幽蓝里。


  高启盛停在不远的路灯旁,靠着灯柱子低头看手机。唐小虎唐小龙站在一边。高启强自己上去几步,拉开车门,陈书婷坐了进去,他弯腰正要最后安抚几句,陈书婷突然按住他扶着车后座的手臂。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高启强温和地保证,握她的手臂,这次陈书婷让他碰了,“很快。”


  陈书婷点了点头,“莽村的事遇到麻烦了?”


  高启强愣了愣,即便他不怎么主动把工作上的事情跟陈书婷说,之前往往是陈书婷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来问他他才说,她从来不会越过他。而莽村的事情也并没有真的遇到麻烦。村办那边对市要在那里建高速公路的事完全不知情,与高启强谈的时候答应得爽快,还感叹上天终于眷顾莽村了。龚开疆那边开了绿灯,等到市里的批文移下来,工程就能正式签上建工的名字了。


  “没有,”他缓慢道,“很顺利。就是这个工程比较大,忙完这阵就好了。今天再回去就是听他们汇报一下,不是什么很有压力的事。”


  “既然没什么压力,那把事情交给小盛吧。”陈书婷笑道,“我听说小盛终于被你带进建工了。”


  大哥和嫂子气氛不对,唐家兄弟两个人巴不得走人,一直插不上话,只能干站着。高启盛倒是很自在,靠在一边跟人发消息,一副百般聊赖的模样,听见提起自己也没抬头。


  “那不一样的,”高启强笑出了声两声,“小盛刚进来,我也就给他一些杂事做做,打打下手,哪能一开始就让他做经理的事情啊?不然别人不得瞧不起他吗,说他是走捷径的。”


  “嗯,”陈书婷点头,“是得磨练着来,不能就让小盛就那样进管理层了。”高启强刚附和说‘对’,她继续道,“不然大家伙都得背后议论——建工很快就不姓陈,得改姓高了。”


  高启盛摁键盘的哒哒声瞬间停住了。


  本就安静的路旁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下一秒爆发出高启强的大笑声。


  “那哪儿能啊!”他边笑边说,弯腰去按陈书婷的肩,攥在手里,“老婆,这话可不敢瞎说!你别吓我啊!”陈书婷就由着他把住自己,看着他说话,“小盛,他就是最近不太乖,我怕他出事情,就让他进公司,在眼皮子底下安安分分的……我知道老婆最相信我了,但其实你也都听说了,你也知道小盛干的都是些杂活。他之前惹上什么事,你也知道,我实在不放心……”


  “行了,”陈书婷的笑一直没下去,她看着高启强眼睛,“那能回去了吗?”


  她没带‘我’或者任何人称,高启强却直接‘爽快’地应下:“好!是我忙昏头了,工作哪有老婆孩子重要?我陪老婆回家。”他直起身,关上陈书婷这边车门,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之前看了眼高启盛,后者没抬头,高启强看向唐小虎,唐小虎略微点了点头,高启强才坐进车里。


  


  “小盛不来点?”


  唐小龙努力表现得自在,但在进了包厢立刻围着他坐下的女人间仍然坐直了。他不是不好女色,而是心里明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高启盛坐在一旁,唐小虎刚给他点了根烟,他闻言有点惊讶地转过来,随即笑了,“今天不主要给我们龙哥接风洗尘么?”因为笑,一口烟被他喷出来,白雾模糊了神情,“你跟我客气什么?”


  唐小龙连忙摆手。


  “是啊龙哥,小高总说得对,别不好意思嘛。”


  “您辛苦了,我们给您放松一下,来,喝酒啊。”


  “您吃水果,我喂您,啊——”


  唐小龙有点应接不暇,边上唐小虎毫不犹豫地笑他,高启盛也笑了起来,说他太拘束放不开,别那么害怕啊,都出来了,没人再有本事把你关进去了。几杯酒下去,边上围着笑声和肆意的哄闹声,唐小龙在这上涌的热度里感受到久违的现实感。


  “……小高总。”他开口,高启盛愣了愣,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唐小虎笑,“你哥都成什么样了?”唐小龙也笑道,“哥,你别拘这些有的没的,咱们放松点。都是自己人,啊。”


  “行,小盛,”唐小龙也就是试探试探,握着酒杯喝开心了,逐渐放开,绕过女人们看着四周,“这地方我和你哥——强哥以前其实来过。”


  “哦,”高启盛点头,“好像没跟我说过。00年是吗?”


  “对,那个时候还是徐江的事情。”


  卡座呈凹字形,高启盛进门时靠在了拐角,枕头垫在腰后,侧着坐在那儿,一双腿一只搭在上头晃着,一只撇出去,手肘靠着靠背、掌根垫着额头,“是吗。”他听起来不是很关心,但唐小龙将这归于他的一口酒一口烟。


  “当时来这里,拿地址套的徐江的话。”唐小龙与外头脱节了四年,迫不及待地回忆一些与如今情形强相关的往事来找到熟悉感,想起来也挺梦幻的,笑道,“真不容易,那个时候还在菜市场呢,以为自己就什么能干,和强哥到处跑,那个时候还开车撞……”


  他酒精上头,心里本来在刚进游戏厅时也一直在想这事儿,话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唐小虎表情没有很大变化,高启盛的脸更是沉在烟雾后。


  “陈书婷啊。”高启盛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唐小龙一时不敢轻易接话,直到高启盛轻轻地笑了笑。


  他俯过身,将烟蒂摔在地上,火星迸溅,被抬起又重重落下去的皮鞋尖碾灭。


  唐小龙松了口气。须臾间与靠在边上的唐小虎对视了眼。


  “其实都一样,”他挥手示意边上的女人让开,握着酒瓶挪到高启盛那边去,给高启盛递上一支新的烟,“不管是死、还是嫁,”被烟熏过的声音很低,“不都是为了让咱们强哥往上走吗。”


  高启盛顿了顿,手指刚夹上烟,眼睛从镜片后朝他抬起来。唐小龙扬着微笑,去给高启盛点烟。高启盛看了唐小龙很短暂的一瞬,薄薄的嘴唇张开,深深吸了口,呼出乳白的烟来。


  他慢慢地笑,唐小龙也笑,笑声从很浅变得很大,近而近乎狂笑。高启盛笑得前仰后合,夹着烟的手不断地抖,眼泪都要从眼角溢出来,笑得发出啊的喊声。唐小龙看着他,笑得得意,又望向唐小虎。


  高启盛笑了半晌,从西装外套里左右摸出两个盒子,“接风礼,”他举着对唐小龙晃了晃,被牙齿叼着的烟随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一抖一抖,“挑一个。”


  唐小龙看他,露出个讶异的表情,“刚不还说自己人吗,”他来回指了指,“我不能都要吗?”


  高启盛看起来极其满意他的回答,笑得大声,手攥着盒子点他,“小龙哥!好。”


  他先随手抛开一个,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是一串非常大的金刚菩提,高启盛亲手给他套在手腕。唐小龙低头看,每一颗都质地饱满,硕大浑圆,落在手腕上沉甸甸的,“招财?”他朝高启盛晃晃,笑道,“给我祈福来了。”


  高启盛撇嘴、食指点唐小龙,“满脑子就这个。”唐小龙嘿的声笑了,高启盛朝一边招招手,唐小虎挪了过来,兄弟俩被高启盛手臂一揽、揽在展开的手臂间,“知道为什么叫金刚菩提吗?”高启盛低声说,侧过去揽着靠着唐小虎,点唐小龙手腕上的金刚菩提,“无坚不摧。”


  唐小龙摸上手腕上的菩提,看着高启盛。他们三人靠得很近,混着酒的热气蒸腾着,极为原始的野心在酒色之下涌动,“让你在狱里熬那么久,游戏机厅怎么够?”高启盛很慢的说,年轻男人的声音被酒和烟浸润,带着丝绒般的哑,仿佛蛇鳞擦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老虎机放在那儿,不需要人,它自己能赚钱。小龙哥,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只于此啊。”


  “强哥是想让我先熟悉熟悉,练练手。”


  “道理谁不知道,好处又谁不想要?别跟我来这套虚的。”高启盛微笑,“那只是我哥的礼物。刚你也看见了,”他的眼神里带着笑,却又有什么极其阴郁的颜色夹在其中,“我不管到底为了什么,他那副样子我看着就烦。他哪敢让你来大的,说不定陈书婷哪天让他什么时候不要为了钱杀人他都会听。”


  高启盛说得理所当然,但在场没有人觉得奇怪。“但是迟早,”他慢慢地说,视线飘远,手绕在他们脖子前,一手食指虚点着空中,“不说建工,迟早有一天,在京海,天上掉下个钢镚……那都得是高家的。”


  他很慢、很轻、却极为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半晌后慢慢笑起来。那股令人捉摸不定的自傲与狂妄令另外两人感到诡异的同时又燃起野心的兴奋来。


  高启盛转头又看向唐小龙,抄起那被仍在一旁的另外一只盒子,打开来,掏出一把钥匙,递在唐小龙面前,“所以我有别的要送你。”


  唐小龙接过钥匙,疑问地看他。高启盛扬起笑来,“毒品不是唯一能赚钱的东西。”他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方方正正叠起来的纸,递给唐小虎,朝后靠时端起酒杯,边抿边含糊不清地说,“和你们以前在菜市场收卫生费一个道理。”


  唐小龙展开纸,上面是一个人的资料。


  高启盛笑,“只不过滚了几千倍而已。”


  姓名:张大庆。


  “……利息,你看着来吧。一个点不够。”高启盛举起两只手,展开,“得这个数。”


  下一页,是长达数十条的因赌博而纠纷被关入看守所的斗殴记录。银行征信查询记录在三个月内达到十五次的超额。


  唐小龙又翻回去,在户籍地址里看见莽村二字,“这是强哥今天说的度假村……?”


  “所以说嘛——”高启盛拉长了声音,手连着半身倒在他肩上,一手握着酒杯、食指支棱出去戳那人,“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为了我哥,你不用担心他生气。放——心——干!”


  他喊出这句,又压低声音,嘶声像蛇的絮语扑在唐小龙耳旁,“高利贷是什么?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还不睡?”


  高启强没回头,倒着茶笑了笑,“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你带孩子先睡吧,晓晨明天还要上课呢。”


  “在等小盛回来。”


  他动作一顿,朝前看去。比较迟了,客厅开了盏暗灯,柔柔抹在陈书婷绸白的丝绸睡衣与美艳的脸上。


  “他一个成年人了,”高启强笑道,“我担心他那么多干什么?”


  陈书婷看了他一会儿,“老高,你刚开始说我们不要孩子,是为什么来着?”


  高启强把茶杯放了下去,绕了出来,“不是怕晓晨不自在嘛。”他握她的手臂,轻轻扶着,像捧一块玉,“怀孕也会辛苦呀。”


  陈书婷凝视着他,笑了。她退了几步,坐到沙发上,高启强坐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我之前也这么想,”她抱着手臂,仰头看他,“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改变的想法吗。”


  高启强表情温柔地看着她。


  “我们办婚礼的时候。”她平静地说,“我没脱敬酒服,穿着礼服等到两点,你才回来。然后你说累了,”高启强揉了一下鼻子,看了眼旁边,又很快看了回去,陈书婷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就关灯休息了。当时灯也和现在一样暗,”她伸手,碰他嘴角,“但我看得见。”


  高启强没说话。


  陈书婷也没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你不是担心晓晨,你是担心小盛。”她声音很慢,带着些滞涩,“你把他当你真正的孩子。”


  她没有任何愤怒、悲伤,也不认为自己悲情,而是平静地陈述这个事情。“我也很早没了亲父母,但我只有我一个,我没法体会你的心情。老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任何一个人可以这样接受这种事情。”她一字一句地说,定定地看着他。


  高启强沉默着。陈书婷调整了一下呼吸,伸手抚了下头发,其实她的头发非常整齐,丝毫没有乱,妆容也十分精致,“但是,”陈书婷平稳地说道,甚至笑了,“我不会离婚。”


  她应对着高启强平静稳固如同磐石般的表情,自己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慌乱,抱着手臂朝后靠去,一副掌握主权的姿态,“老白死了还没有头七我就和你做了。高启强,你最开始要的什么,我比你更清楚,因为你之前还有白江波,”她冷静地说道,也许刚开始还有颤抖、还有波澜,但越说越平稳,“孩子需要父亲,而一个养女在建工,没有一个赘婿,老爹就会把我剔出去。都是聪明人,谁都别把人当傻子。”


  高启强一直安静着,直到她说完,他松松地握着自己的手,低声开口:“书婷……”他声音有点发哑,在暗光下的这一刻,不是西装革履、而是披着睡袍的他看起来甚至有点疲惫,“对不起。”


  陈书婷凝视着他。


  “我不原谅你,你更不用对我说对不起,”陈书婷轻声说,笑了,“你这份对不起会维持多久,高启强,我更不知道。”


  高启强脸上的镇静有点碎开了。他看起来有些疑惑,屏住了呼吸,略微蹙起眉看她。陈书婷俯过身,手臂绕开了他,自己从茶几上倒了杯茶。她从来不喝茶,顶多睡前喝杯红酒,此时却闻着茶香,眯了眯眼睛。她在白色的茶雾后看高启强,几乎带着些新奇的意味,毕竟这是她头一次看见这个人骨子里的野蛮与危险在她面前——对着她丝丝缕缕地泄出,终于到了无法收敛压制的地步。


  “老爹前几天见我,说你升职得太快了,四年间到总经理的位置,”她抿着茶,涂着鲜红指甲的手将小小的茶碗捧在手心,“本来就有很多人觉得你是倒插门,借着我进的集团,很多人也猜程程一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突然在狱里斗殴、被延长刑期是你的手笔,老爹已经不高兴了。”


  昏暗的光线下,高启强轻轻眯起眼,望着陈书婷。孩子的母亲,丈夫的妻子,赘婿与掌权的养父间的黏合剂,她那么多身份,头一次显露出完全不同的锋锐,花长出毒刺,毒刺滴下血。他的手掌掩在身侧的暗处,缓慢地攥起拳来。


  “莽村的工程太大了,”陈书婷轻声说,“老爹觉得,你有点急功近利,好像他桌上那只蟾蜍,看起来不够起眼,但那张嘴、张得那么大,好像要把京海所有的钱……”她把茶杯放回茶托,嘭的一声响,“都吞到肚子里。”


  高启强坐在原地,在陈书婷站起身时也没有移开视线。她走近了,才注意到高启强的呼吸有点不稳。他定定地看着她原先坐的位置,那里的靠枕有点凹陷。陈书婷按住他的肩,俯下身,靠在他耳旁,“没事,老高,就是这一个工程。”


  她的手指缓慢收住他的肩,“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只要你还是个好爸爸……”


  她笑道,鲜红的指甲隔着丝绸睡袍,抠进他的皮肉,正如婚礼宣誓时,“好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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