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

   

妒火(三十二)

  约7000

  不是为了虐而虐 写到这一步完全就是把前面高启盛埋的雷引爆 他确实是把人往沟里带了 我埋了很久的伏笔 写到这里是必然 大家看了就明白了


  


  有人一直在哭。


  高启盛睁不开眼,世界一片血红,光从未如此具象,白色如同刀片一样剐在他眼珠。他听不见自己发出声音,呼吸间倒灌着血的气味,火燎在他舌尖。有人在他耳旁嘶吼,嘶吼震着他的胸腔,冷仿佛被渔网兜住的鱼群一般噬咬他的皮肉。他感受不到四肢,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突然抛向高空,草地要接住他,但他太重了,柔软的草尖都变成了尖刺,刺穿他,他是被子弹筛透的墙。


  直到‘哗啦’一声,水声像一双手撕开寂静的空气,眼前的血红在火烧般的刺痛里骤然褪去。嘶吼声突然变大,几乎震碎他的耳膜。高启盛张着眼,茫然地看向头顶的白光。他头顶的手发着抖,血一滴、一滴沿着绳索落在他眼里。啪嗒、啪嗒。眼前又红了。哭声仍在响着。绳子被剪断,被吊着的人重重砸落在地,整个人倒在迸溅起的血珠与水滴里,角落的哭声猛地尖锐起来。


  “艹,他妈的哭哭哭,女人就知道哭!有完没完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叼着烟骂了句,朝后捋了把头发,原本应该立整的西装已毫无样子,头日刺鼻的香水也已经被血腥气驱散了气味。他站了起来,大步跨过地上的人朝角落走,突然被边上穿着雨衣的人抱住了腿。


  “别别别、金星——金哥、金总,”对方结巴着,先前镜头前气势汹汹的模样早就不见,“高启盛就算了,那女的,她是区委书记的女儿,不能乱来啊!”


  金星不耐地喷出口气,一脚踹了出去,“我都绑她了,我怕那个?!”他半蹲下去,一把提起雨衣领子,“还是你怕了?啊?李宏伟?”他手一捞,将地上先前李宏伟甩出去了的铁钳捡了起来,上头的烙铁还完好地冒着热气,“让你往他嘴里塞!你手抖什么?!”


  “金哥,咱们不是说好绑了让他闭嘴就完吗,那是烙铁啊,几千度的铁,烫进去喉咙里他、他得死啊,”李宏伟犯结巴,双手去捧金星的手腕,“哥,要不就算了吧,我不想、我不想杀人——”


  “现在轮到得到你说想不想了吗?!啊?!”


  李宏伟被一把甩到地上,正正对上高启盛奄奄一息的脸。


  高启盛侧倒在那里,血污从额角流下,眼睛在血后面半张着平视着前方,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好像前一刻那样惨叫的人不是他一样。那双眼睛就那么睁着,浑身一动不动,青白的覆盖在猩红到发黑的血下,不知道的以为这就是具尸体。


  李宏伟吓得大腿战战,直接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朝后退,直到肩膀抵上纸箱壳。金星还跟发了狂的野兽一样抓着头发在原地打转,眼睛发红地跟守在边上的其余几个男人粗声合计什么,声音不小。孟钰还在角落尖声叫着,一声接着一声,闷在黑胶布后,流着眼泪、盯着地上的高启盛尖叫。‘警察’‘证据’‘电话’‘CD’‘毒品’‘判刑’‘高启强’‘公海’‘直升飞机’等等词被怒吼着刺穿女人的尖叫声传到李宏伟耳里,那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听得见听不见。李宏伟莽,但不傻,他知道那些人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过了会儿,那边的议论声突然停了。金星招了招手,边上大步来了两个人,他们大步跨过地上的高启盛要朝角落的孟钰去,却突然又被停在原地。


  ——西裤的漆黑上攀了只血淋淋的手。他抽了抽腿,那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裤管,手连着的身躯却毫无力气地任由着被拖出了两米。血沿着凸起的骨节和惨白皮肤下鼓动的青筋下滑,黑发凌乱地被血团黏在脸上,黑色间青紫下半耷拉着的双眼死气沉沉地望着他。


  孟钰闷在胶带下的叫喊猛地增了数倍,她在底下尖叫着摇着头望着高启盛,拼命地在锁链上挣扎。高启盛迟钝地看过去,看起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别的动作。

  

  站在后面的金星来回看看他们,笑了,又勾了勾手。被高启盛抓着的腿猛地一踹,正中胸腔,高启盛直接被踹得离地,赤着的后背撞上铁皮墙发出嘭的声响。他像块破布一样倒伏在地上,不动了。


  几人大步过去,一个人拽起高启盛的头发,另一人又是一桶盐水浇了下去。盐水粘上创口顿时发出滋滋声,李宏伟整个人抖了下,眼睁睁看着高启盛头皮的血痂被温热的盐水冲开,血沿着他的眼睛下淌。


  “英雄救美是吧,还挺有担当。”金星半蹲在高启盛面前,一只手朝前指,他明显还有着气,不过比先前刚把高启盛绑起来时消了不少,但仍极为焦躁,使他此时露出的笑都带着扭曲,“高老二,你挺厉害,”他的手指出去,“你这个女朋友,孟钰,记者,是吧。你行。”


  高启盛被拎着头发,面无表情地看着金星。如果不是不自觉发着抖的呼吸和起伏不定的胸腔,李宏伟会以为高启盛已经不是活人了。


  “她在调查毒品,你把她带到我们的饭局里,”金星一边说,一边舔了舔牙,“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单就这个,兄弟不至于对你这样。哥哥爸爸舅叔的都在一个单位,我难为你干嘛,更何况你给我介绍那么赚钱的生意。”


  他挪近高启盛一步,反手拍拍对方的脸,手收回来、白光下一片血渍,他啧了声,反手往高启盛肩上抹,直接抹在了一处手指长的刀口,指尖直接朝着创口摁进去。高启盛身体一震,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唇缝间溢出一丝血,涣散的瞳孔一丝丝凝聚。金星笑了,“那就说这笔生意。小盛,你真的是往死里坑咱们兄弟啊?”


  他招招手,李宏伟被拎着后颈提上来,甩在他腿边。李宏伟的脸直接砸在地上,眼前就是高启盛被划得一道道的大腿,满鼻腔的血腥味儿与直逼眼前的死亡冲得他喉咙一阵倒涌的恶心。


  “小灵通的事情,我们可以当你不知道,是,市场变了,谁能知道一本万利的买卖眨眼间变成烂在手里的摊子,”刀背拍打皮肉的声音,“小高总,几十万台的货啊,你让我们怎么办?!啊?!”


  一声闷响,血溅在李宏伟的脸上,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发抖,机器般在他耳旁发出格楞楞的声响。冷冰冰的刀锋就那样在他眼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直直扎入高启盛的大腿,又被狠狠抽了出来。高启盛却一声都没喊了,到底是醒了还是死了?李宏伟没有再听到过去三天比村里的野狗被打还要凄惨的声音。高启盛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这寂静却更让他害怕,害怕到他想吐。


  “这个人,”沾血的手提在李宏伟的后颈,“一个在小酒吧卖着几千克彩糖的人,最底下的喽啰,怎么就是咱们莽村工程村主任的儿子,怎么就被举报贩毒?!你哥哥的项目刚转到我舅舅手里,工程没一个月就停了,高启盛,你算盘珠子都要崩我脸上了!”


  手甩开他,一把拽起高启盛脖子上的麻绳将人提起来,白光下布满血污的脸比头顶打下的白炽灯还要惨白,怒吼声震在铁皮墙隆隆作响,“他被查,我们能不被查吗?!他坐牢我们枪毙!”金星拎着高启盛的手发抖,明明被钳制的人是高启盛,后者却极为平静,除了生理性的颤抖之外神情死寂,发抖的人却是金星,“什么戒毒、什么被你哥家暴虐待,都他妈假的!你就是想拿我们的尸体给你哥铺路!”


  嘭的巨响,暴喝下边上的人围拥而上,李宏伟手脚发软地往后爬。他瞪着在漆黑间那道像被车轮碾过的白面一样、任由踢踹殴打晃来晃去的青白,身体本能想逃,却被挡在角落门边的保镖拦住。


  死定了。李宏伟心里绝望。死定了,他怎么就忘了这些人是来真的。他他妈的只是买几克卖几包自己爽爽,他们是真的在缅甸金三角成吨成吨地干着买卖,那些守在边上的人配得都是真枪实弹,脸都他妈的不是中国人,越南的非洲的棕皮肤的黑皮肤的手臂脖子上都是纹身的。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李宏伟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螃蟹般挪动着麻木地后退,嘴里疯狂地默念,惨叫声早就没了,孟钰都哭弱了嗓子,高启盛死了吗,她怎么不哭了?他怎么不叫了?高启盛死了吗?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死定了,完了,死定——


  “喂,”他突然被拍了拍,腿猛地一抖,直接坐到了地上,人群一静,爆发出笑来,金星看他,“尿裤子了?”李宏伟摇头,金星又问,“害怕?”李宏伟摇头,“想死吗?”李宏伟猛地摇头,“不想死就看好他们。别让人咽气了。”


  门被关上,保镖却全都被带走了。李宏伟已经被恐惧吓得迟钝得大脑却来不及反应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仓库只留下他们三个人。他呆滞地看向仓库中央的高启盛,在他走神的时间里高启盛被换上了衣服,很简单的病号服一样的蓝白条纹,伤口好像是被处理过了,不再有成股的血流出来,空气里一股消毒水与药的气味,但高启盛仍然伏在那里。他抖着手想过去,爬起来又摔倒在地,盯着高启盛一动不动的背影,完全没有力气过去。


  死一样的寂静里,高启盛突然开始动了。


  刚开始非常轻微,一点点撑起来,倒了回去,又撑起来,再倒回去。那些人没有再给高启盛加任何束缚,似乎是知道没有必要。高启盛在不断的往复里朝前一点点挪动,比起爬更像是匍匐,原本还算整洁的病号服里逐渐渗出暗沉的血迹。


  李宏伟瘫软在原地,都看傻了,在他屏住的呼吸里角落原本已经沉寂的哭声又一点点响起来。孟钰被绑在那里,除了脸上身上沾了灰尘之外毫发无伤,她双眼蒙着泪望着高启盛,不断地摇着头,手腕上的铁链在动作间发出哗哗的响声。


  水泥地上被拖出长长的血迹,骨头砸在水泥地嘭的闷响,高启盛缓慢地伸出手,似乎想把孟钰脸上的胶布撕了。可他的手指被血包裹,被踩得发青、被冻得僵硬,指尖在孟钰脸前悬停,被她滚下的眼泪砸得一顿,就那么摔了下去,带着他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孟钰一僵,在胶布下嚎啕,撕心裂肺的哭声撞响在寂静的铁皮墙。灰白的空气里连人声都是死的,透明的眼泪砸在水泥地,沉在血泊,也变得近黑的猩红。


  


  


  “绑匪要求明确,三日后港口,要三只渔船,将他们偷渡出国境。”


  “……目标锁定清晰后嫌疑人基本能肯定,就是03年组织吸食毒品的几人……”


  “当时为什么没有判?”


  “当时证据不充足,现场确实能搜到冰毒、摇头丸等毒品,但是货源酒吧已经清空,上下买卖是一对一单一线。跑了一个人线就直接断了。受害者亲属选择庭下和解,只能把他们送到戒毒所……”


  “他们现在全部处于断联状态,手下的小灵通生意也被查出洗钱跑分,现在已经对几家门店进行停业、搜取证据,所住公寓别墅也正在被全面搜查,包括他们那几个在建工集团工作的叔叔舅舅也都被停职等待检查。基本能肯定就是他们,就连受害者都是同一人……”


  黑色的会议室,黑色的桌面,白色的灯;来回行走、交头接耳的黑色制服;热气被空调吹散,摩擦的纸张、弹动的圆珠笔和键盘,人声与无数声响如同沸腾的水蒸气上涌、触到天花板后下沉。他坐在一把靠椅上,身旁只有一人与他同样沉默。如果换了其余任何情况,他会满怀笑容、热切而小心翼翼地问好。但现在他无法注意到其余任何事情,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外界涌来的画面、声音。黑色涌动的浪潮里,投影仪凝固的光线打出的浮尘是唯一的彩色。


  青白的脸,浮动的青筋,像干涸的河床裂开的纹路般游走的猩红。


  血的颜色。


  “孟钰为什么会被……”


  “……实习记者,调查毒品产业链,应该是浏览采访档案后有意接近高启盛……”


  “CD里有出现孟钰吗?新的……”


  “再播放一次。”


  “高先生,”一名女警在他身边俯下身,轻声道,“你……你需要出去透口气吗。我给你倒杯水。”


  她的声音很低很温和,却好像一把鸣枪一般刺穿空气,撕开高空舱门的创口一般吸走了所有声音。所有人停下来,看向他。目光汇聚无数重量。


  高启强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移动的动作,像是卡在石狮子嘴里的珠子那般一点、一点地在他眼眶里滚动,他可以听见粘膜上的水贴合眼皮里的轻响,他看向这名女警。


  “我不能出去吧,”他同样低声说,温和地,“你们警方不是说,需要我留下来配合调查吗,看看录像里有没有能透露出绑匪所在地的线索,”他声音很慢,“或者说,一些警方不知道,但我会看得出来的痕迹。”


  “……情况比较特殊,”安欣的声音从会议桌前方传来,带着不忍和安抚,“如果遇到一些可疑的点,我们可以截出画面或者声段给你辨认,你不一定要……”


  “我坐在这里就好。”高启强平淡地说。


  百叶窗被唰的拉下,屋内陷入晦暗。投影仪的白光打在所有人脸上。


  录像开始播放。


  小五站到侧后,在开始的头几秒她就不想看了,低低吸着气将脸侧开,手在身后绞紧。有不少人跟她差不多,转移目光的,捂住嘴的,按住额头的,甚至有人在其中几段发出干呕声,手压着嘴快步从后门出去了。她的视线落下去,不自禁地看向刚才拒绝离开的男人脸上。


  电光、刺目的白与暗沉的红交替打在高启强脸上,他看得很仔细,双眼近乎残忍地放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投影屏幕,好像想把每一幕刻在脑子里的认真与专注。

  

  有人喊停,倒放,画面经过高启盛流血的脸放大了,他被迫睁大的眼球就凝固在了画面右下角,所有人看向那人指出的箱子上和边上柱子上贴着的模糊的字眼,只有高启强的视线跟到角落。晦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极黑,让高启盛眼上浮动的血红色倒影在他枯井一样深的眼睛里。


  


  


  尖叫,烧红的铁,一片黑暗。


  摁键摁下的啪嗒声,倒带发出的滑稽声响。


  一片黑暗,烧红的铁,尖叫。


  灿烂的日光下客厅空寂,男人黑色的身影凝固在白色的沙发边,像一座石像。


  摁键持续摁着,回到最开始,淌着红的白,布满血丝的眼睛。空白的眼睛。


  “强哥,”有人停在他身旁,“别看了吧。”


  高启强没有回答。


  他坐在那里,每隔三十四秒重复一遍动作。边上没有多余的人,唐小虎和唐小龙只是沉默。一片死寂里惨叫声一遍一遍,在阳光前几乎化形,丝丝缕缕如同极细的丝一般勒上脖颈。一次接一次,他们都无法再看,垂下头或闭着眼,只有高启强自始至终盯着屏幕。


  突然间电话响起,被高启强接通。对面也听见录像带里传来的惨叫,一时沉默。高启强率先开口,“安警官,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极为平静,听得安欣愣了一下才开口:“……我们这边已经基本掌握消息,后天就会行动。”安欣语速很慢,很谨慎、慎重,“这是特大绑架案,涉及到贩毒、偷渡,性质十分恶劣,上级非常重视。到时候会有武警、边防、军队等等参与行动,所有人会一起出发营救。”


  高启强没有回答。安欣深吸了一口气,电话另一头很安静,隐隐约约能听见绿化极好的别墅区花园里的鸟鸣,高启强连呼吸都十分平稳,却让安欣心里愈发不稳定,使他接下来的话愈发没有底气,“你就等我们好消息,能做到吗。沉住气,不要擅自行动。”


  仍然是安静。安欣等着,直到高启强突然笑了一下。


  “安欣,什么叫好消息。”


  “……我们会把你弟弟救回来的。”安欣坐在会议室外,隔音非常好,但他仍然能听见那种声响,回荡在他的脑海,使他喉咙发堵。他移开手机,深吸一口气,把手机移回来,声音有些滞涩,“相信警方。”


  高启强说了什么,声音极其轻,他自己可能都听不清的音量。安欣不确定高启强说了什么,“什么?”


  电话挂断了。


  


  


  三天后 公海


  “嫌犯已击毙!嫌犯已击毙!”


  对讲机里传出的呼喊在直升机螺旋桨与海风的呼呼声下撕扯不清。两个被蒙面的身影被嫌犯无力放开的手松开,垂直朝海里落下。


  安欣下意识就要扑进海里,被李响一把拽住手臂。他心急如焚,围着码头奔跑,在终于看见那抹长发身影被捞出海面时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急急搡开要来扶他的人,连滚带爬地朝孟钰跑去,一边回头吼:“高启盛呢?高启盛救上来了没有?!联系他家属!”


  孟钰没掉进海里一分钟就被早就埋藏在里头的潜水员拖了出来,人口呼吸几乎没用上,她推开她们就扑在地上咳嗽。孟德海挥开边上营救人员扑上前,“小钰!”他的声音与安欣叠在一起,几个人跟着护士医生的担架跑,孟钰还没来得及缓上气就挣扎着要往海里去,几乎摔倒在地。“小钰!”安欣喊着,连忙搀住她无力的手臂。“启盛呢?!”孟钰声音被水呛得沙哑,尖声起来几乎刺耳,她脸上都是水,泪水打进海水里,潮湿的头发扒在脸上跟疯了一样,“高启盛呢?!你们快去救他啊!”


  “在救了,在救了,你们是一起的,你别急,我们先把你送医院——”


  “高启盛!高启盛!”孟钰却根本听不进去,抓着靠近她的所有人尖叫,在孟德海的臂弯间边哭边喊,“他要死了,求求你们快去救他,他真的会死的,他们骗你们,我害得他!高启盛!”


  “高启盛!”安欣的耳旁隆隆作响,抓起一个救援人员就问,“高启盛呢?!救上来没有?一起送医院!快点!”


  “安欣!安欣!”李响抓住他,声音急促而沉重,“救上来了,但那不是高启盛。”


  “什么?”安欣失声道,“什么意思?什么叫那不是高启盛?!”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抓着李响到处张望,“高启强呢?他没来?!”


  “没来,电话也打不通。”


  码头混乱,警笛声响彻天际,血水混着海浪打出的泡沫在海水上一荡一荡。


  “救上来的另一名人质不是高启盛,击毙的绑匪里也不是嫌犯的任何一名,”李响粗声道,“声东击西,故意调走警力。”



 

  


  直升飞机找到建工集团的渡轮时,海面上一片火光。


  不是渔船,是渡轮。有正规公文允许渡海、运输建工材料的渡轮。哨塔检测到起火后附近的警用艇很快赶到,直升飞机打下探照灯,螺旋桨的轰鸣里底下一片惨叫。


  侦察队拉近的镜头里,黑西装的几人将高启盛拉在身前,用枪抵着说着什么。高启强身边是一只皮箱,他缓慢地跪在地上,将皮箱展开,螺旋桨掀起的海风猛地吹起一片红色的风来。


  在这片纸钞汇成的狂风里,嫌犯望见直升飞机与警用艇逼近的红蓝光,他们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枪口用力地抵着高启盛的太阳穴,在风声与警笛声里大吼。高启强猛地朝高启盛的方向扑去。


  突的响起一声枪声,紧接着是炸开的如暴雨般的枪响。


  傍晚的天地笼罩在一片发冷的森蓝下,惨白的圆弧灯光如同舞台灯,空旷的甲板被汽油桶猛地炸开的火焰包围。周围躺了数具尸体,正中央、被绑架的高启盛呆坐在那里,臂弯里躺着昏迷不醒的高启强。


  青年人病号服披散,纷乱的黑发被风吹拂,惨白的脸被火光抹亮,双眼失去眼镜的遮挡空茫地望来,似乎感受不到火焰灼热的温度下死亡的迫近,腿上躺着穿着白西装的男人。他朝白光望来,肩上洞穿着血口,双眼赤红,却没有一滴泪,一手捂着高启强胸腔淳淳流血的枪口,指缝和侧脸溅满了血;另一只手握着枪,举在身前。


  高启盛明显接近竭力,他神色极差,双眼涣散,下一秒就会咽气一般。枪却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朝向所有靠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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